風吹半夏xià

首先聲明沒有看過原著zhù，不是原著粉兒ér，也不是某些演員的粉兒ér，不是任何主創的粉兒ér。只是看了這個戲xì。就劇jù談劇。上來說幾句話huà。

《風吹半夏xià》，看了六集jí，它講了一個什麼呢ne？大致是說上個世紀jì90年代一個底層出身的女孩兒ér，在男人佔絕對主導的鋼鐵行業yè，狼奔豕突地衝出了自己的一條路lù。這是一條事業的縱線xiàn。然後在這個過程中又有幾位男性xìng，有一些情感的交織zhī。

這部戲xì，六集下來lái，我首先我不是完全把它當做一個情感的de戲來看的。因爲這裏面的情感構建比較簡單dān，就是幾個三角jiǎo。然後可能還有一些階層的敘事shì。比如女主和比他高一層的男二和比他低一階層的男一之間一些交互hù。當然rán，在那個階層剛開始分化的年代dài，這個烙印還不是很明顯xiǎn，因爲女主自己本身就是一個相對底層céng，說不好聽點diǎn，剛開始就是收破爛的de，只是收的是鋼鐵tiě，慢慢做大了le。那她和大老闆以及青梅竹馬的馬仔之間的感情糾葛gé。然後中間摻雜着一點商戰zhàn，還有就是同行之間的鬥智鬥勇yǒng。大概就是這麼一個故事shì。

那麼me，看這個戲xì，我更看重或者說更喜歡看的是什麼呢ne？我更多的de是把它當成一種歷史片來看的。因爲wèi90年代你現在看已經過去qù30年了le，而ér90年代又不是橫空出世的de，它是一種歷史的接續xù，它前面還有yǒu80年代dài、70年代dài、60年代dài、50年代dài，它其實是鑲嵌在新中國這一段發展的de歷史當中的。所以現在看kàn90年代故事已經是看成歷史片了le。那故事中的一批人又是一批什麼人呢ne？——民營企業家jiā。談到這批人rén，我們就必須關注到dào90年代的一個大的歷史背景jǐng。當然rán，對於這個背景jǐng，電視劇是儘量淡化的de。只是shì簡單地提示是90年代dài，然後他們做的是鋼鐵生意yì，在前幾集當中說要去qù“北面miàn”收購廢鐵廢鋼gāng。那挖開看kàn，其實這個北面兒就是前蘇sūL。這就涉及到一個巨大的歷史的場域yù——90年代初chūSL解體tǐ，社會huìZY陣營瓦解jiě。

我們國家雖然在這場席捲全球的動盪中站住了le。但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xiǎng。SL解體tǐ，我們也很快進行了國有企業改革gé。很多人工人下崗gǎng，然後社會迅速兩極分化huà。這樣一批大膽的de，善於投機倒把的de，敢於冒險的de，敢於在這個環境當中去尋求財富的這一批人迅速崛起qǐ。在這個社會的潮流中搶先了一個身位wèi，成爲先富起來的一批人rén。但是這樣一批人他又是有原罪的de，風吹半夏這個劇好就好在它並沒有完完全全地美化這樣一批人rén。這是一批什麼人rén？狼láng，甚至可以是豺chái，鬣狗gǒu。有的甚至是地痞流氓máng。

就比如故事中歐豪演的那個角色sè，童某mǒu某，他是坐過牢的de，從牢裏出來的de。他的de行事方式是一個完全半黑社會性質的。他爲了收購一個灘塗tú，作爲他們的堆場chǎng，他甚至是可以去往海里倒石油yóu，得不到dào，就毀掉diào。反正我要得到dào。當然rán，電視劇中是給了他一個合理的de動機的——就是這個童某某他這麼做zuò，完全是因爲對女主無盡的愛ài，他可以爲女主做任何事情qíng，哪怕是犯罪zuì。看到沒有yǒu，這叫情聖濾鏡jìng。就是非常野蠻的這樣一批人在生長zhǎng，搶佔了歷史的先機jī。當然我們現在回過頭來看kàn，我們也不能去苛責這樣一批人rén，因爲是歷史給了他們的這個機會huì。

SL解體tǐ，社會huìZ義陣營被西方陣營包圍wéi，中國也有了巨大的變化huà。在這個彷彿兩塊大陸陡然衝撞的歷史的夾縫中zhōng，他們有了機會huì。什麼是政治zhì？政治就是處理人與人的關係xì，往大了說就是一個階層與另一個階層的關係xì。封建時代是地主壓迫農民mín，資本主義時代是資本家壓迫無產者zhě。到了le90年代dài，翻了個個兒ér，過去是工農領導dǎo。現在工人下崗了le。資產者崛起了le。

地痞流氓máng，社會閒散sàn，投機倒把的人rén，是吧ba。或者換一種說法是更有勇氣qì，一批梟雄迅速成爲先富的人rén，顛倒了原有階層的秩序xù。你老老實實上班不牛逼bī，你下海掙錢才牛逼bī。這也是當時社會的一種普遍認知zhī。我覺得這個劇對歷史描述儘管已經非常的雲淡風輕qīng，但是它又不得不在某種程度上要遵照歷史shǐ。因爲這段是歷史很多人都經歷過guò。這一點diǎn，恰恰是shì《風吹半夏xià》可貴的地方fāng，因爲wèi90年的歷史非常難講jiǎng，民營企業家非常難講jiǎng。但是如果我要寫這段歷史shǐ，我可能就不選這些人物爲主人公gōng，我反倒要以國有企業在這段時間當中是怎麼來抗拒這種資本的全球化huà，怎麼來抵抗這種侵蝕shí。遼寧就有這樣的de例子的，怎麼堅持chí，怎麼保護我們的傳統tǒng、光榮róng，怎麼存活huó。那時候常常提的鞍鋼憲法fǎ。當然rán，這些歷史問題的de探討到現在都還是混沌的。到現在都還沒有定論lùn，還在探討中zhōng。

那這個劇主流在哪兒呢ne？它選擇了一個當下的主流敘事的模型xíng：大女主zhǔ。這女孩兒是吧ba，美強慘cǎn，非常美měi。然後底層céng，從小媽媽就去世了le，爸爸再婚了le，她孤苦無依yī。然後又要在這個男人的行業中打拼出一片天地dì。非常豁得出去qù，非常豪爽shuǎng，甚至有些酷的de。

與此同時shí，她又有一些情感糾葛gé，是吧ba，與比她更大一層的老闆bǎn，與她的哥們兒ér，青梅竹馬的de，爲她做過犧牲的男一號hào。她就在這麼一個三角關係中擺盪dàng，這也是迎合當下某些年輕觀衆對於愛情故事的de需求的。這甚至可以做成一部女性主義的劇集jí。

當然後面的我還沒看啊a。只是說可以是一種操作zuò，以一種這種女性的眼光來lái“凝視shì”當時那麼一個男權的社會huì。包括行業的選取qǔ，鋼鐵行業yè，是吧ba，也很有象徵意義yì。我想這也是可能是演員願意接這部戲的一yī個緣故之一。大女主嘛ma，一番fān，絕對的女主戲xì。

但是shì，這個的歷史敘事與主流模型之間是否能夠完美的嵌套呢ne？我認爲是有一些天然的de不適配的。這裏面存在一個造夢需求和對於歷史的認知的天然差異yì。這個差異是不可調和的de。原著的名字叫jiào“不得往生shēng”，這是句罵人的話huà。在劇集前六集當中也出現了這句臺詞cí。就是說男主人公強行農民的灘塗tú，用暴力的方式shì，半黑社會的方式shì，拿下xià。當然劇集沒有把這個責任推到女主身上shàng，是男主去做的de，但是女主也是默認了le。然後那個漁民mín，羣衆zhòng，就罵男主說你nǐ“不得往生shēng”！這句話還挺文藝的de。大概意思說白了就是shì“你不得好死sǐ”，你沒法轉世的de，你做了這種惡事shì。這是一種以羣衆的視角來看kàn，這批人不得往生shēng。原著以這個爲書名míng，可也是對於這羣人的一種審判pàn。然後hòu，這部劇後來又改成了叫jiào《野蠻生長zhǎng》。視角又變了le。變成是這批人看自己jǐ，說是我這是野蠻生長zhǎng，我是草根的de，我是個人奮鬥的de，我是非常艱苦kǔ、篳路藍縷的de，我是充滿生命力的de。我是這麼看自己的de，看自己的de這段歷史的。我野蠻生長zhǎng。這讓我想起了這個當時劉曉慶的兩本書shū，一本是shì《我的路lù》，個人主義開始了le，個人奮鬥光榮róng，後來又寫了一本běn，《我的自白錄lù：從電影明星到億萬富姐jiě》——不當電影明星了le，當老闆去了le，這其實也反應了當時的社會的一種普遍的主流的心態tài。就好像那句比喻yù，中國是一個巨大的停車場chǎng，沒有車chē，你開進來就是你的車位wèi，搶吧ba。後來劇名改成了le《風吹半夏xià》，更客觀的de，更爲當下的主流認可kě。似乎是不站在任何的de立場的。更文藝的de，更雲淡風輕qīng，以女主人公的名字命名的一個題目mù。女主叫半夏xià，風吹過這個半夏xià，也很恰當dāng，就是時代的風吹過了這個女主zhǔ。再說回去qù，恰恰是在這個歷史的真實和主流的模型之間jiān，它發生了一個嵌套的困難nán，它無法對上shàng，它不是大女主zhǔ。那批人rén，他們就不是大女主zhǔ，她不是美強慘cǎn。那批不得往生shēng，野蠻生長的人現在都去哪兒了le？潤了le。跑到國外去了le，趁着這個疫情都跑了le。這是這部戲真正有意思的地方fāng。

然而ér，正是這種無法嚴密嵌套的罅隙xì，導致了le《風吹半夏xià》成爲當下劇集市場上的一個非常珍貴的產品pǐn。一個異數shù。就是說shuō，哇wa，還有人敢寫這麼近的歷史shǐ，它既不是當下的現實主義yì，也不是那個徹底的戀愛劇jù、甜寵chǒng，而是對於歷史的關照zhào。這是一種搶救jiù。因爲別看才三十年nián，遺忘已經開始了le。再不記錄就晚了le。那麼me，當下xià，還有劇集公司願意來關照這段歷史shǐ，願意來拍這樣一種題材cái，願意來回顧我們國家這段發展歷程chéng，這太珍貴了le，這太可貴了le。爲什麼me？因爲這是要面臨着一定商業風險的de。事實上shàng，在該劇在商業端的表現也的的確確體現了這種風險xiǎn。一方面這個劇jù，頂配pèi，是吧ba，頂流女演員yuán，然後拍得很好hǎo，鏡頭語言很好hǎo，服道化很好hǎo，真實shí，宣傳得很好hǎo，熱度很高gāo。但另外一方面miàn，在電視臺的收視端duān，它的de表現又註定不可能是那種爆炸性的。爲什麼me？因爲在電視機前看劇的這批人rén，他們不管你是不是頂流liú，是不是這是不是那nà，他們只看自己想看的de。他們就是普通百姓xìng。他們很多是經歷過guò90年代的de，他們是罵這批人主人公你nǐ“不得往生shēng”的de。因爲wèi90年代dài，很多工人是非常痛苦的de，經歷着下崗gǎng，沒飯喫chī，有些人甚至過不下去qù，乾脆買塊豬肉ròu，下點毒藥yào，大人小孩一起喫了le。就這麼極端duān。所謂的轉型xíng，就這麼陣痛tòng，他們是被轉型拋棄的人rén。那麼me，想要靠這批人來拉動這部劇的de市場是比較困難的，因爲他不是歌頌sòng“野蠻生長zhǎng”的人rén，他也不是雲淡風輕說你風吹半夏的年輕人rén，他是罵你不得往生的那批觀衆zhòng。但是shì，我還是要說shuō，這樣一部劇是有它極高的de歷史價值的。我覺得愛奇藝在這方面是很有勇氣的de。雖然出發點可能是商業的de，但無意無意中zhōng，完成了一次與歷史的合謀móu。它用似乎是更有商業保證的大女主的殼兒ér，某種程度上保留了這麼一段混亂糾纏的歷史的面貌mào。這種錯位之間非常有意思的de。也無意中反應了各方對於yú90年代這段歷史的態度dù。另外wài，亂打分fēn，各方之間的惡意競爭zhēng，要命mìng，看看現在的劇評píng，要麼五星xīng，要麼一星xīng，山呼海嘯xiào，整個淹沒了le。要麼就說誰誰誰胖了le瘦了。還有沒有良性的文藝評論環境jìng？你看劇了嗎ma？當然rán，如果你看到的僅僅是演員的胖瘦shòu，那也是一種真實的觀劇體驗yàn，也可以yǐ。